2006/11/06

《麵包與自由》
第八章  生産的方法與手段

  Ⅰ

  假若一個社會、一個都市、一個地方要向它的居民保證生活必需品不會缺乏(我們要知道此種生活必需品的概念還可以擴大,甚至可以包含一些奢侈 品),那麽,無論如何必定要把生産所絕對必需的東西——土地、機械、工廠、運輸機關等佔據下來。在私人手中的資本也應該充公,歸還與社會全體。

  我們已經說過,資產階級的社會的大害處不僅是資本家占取了各種商業的大部分利潤,因此他們可以不勞而食;而且還是使一切生産皆向著錯誤的方針進行,並不以保證萬人的安樂爲其目的。這就是我們攻擊現社會的理由。

  要使現在商業的生産依著爲萬人的利益的方針進行,實際上是絕對不可能的。要想做到這個,無異乎希望資本家離開他的領域去履行一個資本家(即是企圖自己 發財的個人製造家)所不能夠盡的義務。資本主義的組織(這是建立在每個企業主自身的利益基礎上面的)已經把它願意拿出來的一切交給社會了,它增加了勞動的 生産力。資本家利用著因採用蒸汽機而起的工業革命,化學和機械的急激的發展以及現代的其他各種發明等等的機會,爲著自己的利益盡力增加人類勞力的出息,在 大體上已經得著很大的成功了。然而要它再做別的事情,這便是不行的,例如期望資本家爲社會全體的利益而使用他的這種勞動的優越的生産力,直無異乎向他哀求 仁惠與慈善,然而資本家的企業是不能建立在慈善的上面的。

  現在,社會的最重要的任務便是把今日限於某種工業的這種巨大的生産力擴充起來,並且應用它來謀全體的福利。然而社會爲著利用此種優越的勞動生産力來保證萬人的安樂起見,必須佔有一切的生産機關,這是很顯然的。

  經濟學家常常說,那些熟習一種特別技術的某一類少壯勞動者,在現社會制度之下,可以得著比較安樂的生活。誠然,他們常帶著驕傲的樣子把這少數人指示給 我們看。但是這少數人所享到的特權——安樂,便是安全的嗎?或者到了明天因爲雇主的貪欲、淺慮和怠慢的緣故,這些享受特權的人便要失業了;現在所享受到的 快樂便成了將來幾個月或幾年的貧困艱苦的根源。許多大工業——織物、鐵、砂糖等,其他的短命小工業且不說——或因受著投機的影響,或因事業自然變動的結 果,或因資本家自身間競爭的影響,遂至凋零或陷於停頓;難道我們不曾看見嗎?假使主要的紡織和機械工業等再經過象1886年所遭遇的那種恐慌,那麽,所有 其他的小工業一時會完全停頓,這也是不用多說的。

  而且我們再看爲著要使某一類的勞動者得到比較的安樂的緣故所付的代價究竟有多少?不幸,這實在是用農業的衰落和對農民之無恥的掠奪,以及民衆的慘苦買 來的。我們且拿那些度日艱難,糧無隔宿,無一定工資,無一定工作地方的千百萬人以及每天工作十四小時以餬口的農夫,來和這多少享受著一點快樂的少數特殊勞 動者比較看!資本使農村的人口減少,資本掠奪了殖民地和工業落後的國家,資本判定了大多數的勞動者不能受著專門教育,使他們甚至對於自身的職業也只有普通 的知識。

  這不僅是偶然的事,而且是資本主義制度的必然的結果。因爲要報酬某一部分的勞動者,便使農民不得不成爲背負著現社會重擔的牛馬;鄉村不得不爲都市之故 而荒蕪;小工業也不得不聚集在大都市附近的污穢地方,去製造許多極廉價的物品,而使大工業的製造品可以達到那些收入甚少的購買者的身邊。因爲要把粗惡的衣 服賣給收入很少的勞動者,成衣匠便不得不以那點不夠吃飯的工錢爲滿足。因爲要在資本主義制度之下使二三種特殊工業的勞動者得著有限的愉快生活的緣故,那些 落後的東方國家便常常被西歐掠奪榨取。

  因此現在制度的弊害並不是如羅德伯爾都斯①與馬克思所說,生産的“剩餘價值”歸到資本家手中這件事,這樣簡直把社會主義的概念和資本主義制度的一般的 見解弄得狹小了;“剩餘價值”本身是一種更深的原因的結果。真正的弊害與其說是一般人民沒有消費著剩餘,不如說是使剩餘價值有存在的可能這件事;因爲剩餘 價值的存在即是一般男女和兒童爲饑寒所迫,不得不出賣他們的勞力去獲取他們勞力的産物的一小部分,尤其是他們的勞力所能夠生産的物品的一小部分。當生産機 關仍被握在少數人的手裏的時候,這種弊害是不會消滅的,只要人們爲著要求獲得耕種土地使用機械的權利,便不得不納重稅給所有主的時候,只要土地與機械的所 有主可以隨意生産那些可以給他們帶走最多的利潤的物品(並不就是有用的物品)的時候,那麽只有少數人暫時可以得著安樂的保證;這是以社會上大部分人的貧困 購買來的。實在,要是一方面許多其他的工人被掠奪的時候,僅僅把由商業所得的利潤平均分配與少數特殊的勞動者,這是不夠的。這問題是在於費去在可能範圍內 的最小的人類精力,生産出最多的保證萬人安樂的必需品。

  ①KarlRodbertus(1805—1875),德國經濟學家。——譯者

  這個普遍化了的目的,決不能是個人資本家的目的;因此整個社會既然以這種生産的見解爲它的理想,它便不得不把一切可以增進安樂的物品實行充公。社會應 該佔有土地、工廠、礦山交通機關等等,而且還應該研究適當的生産的方法與手段,以及什麽樣的生産物才能夠增進全體的安樂的問題。

  Ⅱ

  一個人爲著生産他一家的營養的食物,舒服的住居,必需的衣服等,一天究竟應該勞動幾小時呢?這是社會主義者常常討論的問題,他們大概都得出下面的結 論:假若全人類都來勞動,那麽,每天只要勞動四五小時便夠了。佛蘭克林①在十八世紀之末便決定這勞動時間爲五小時;雖說安樂的欲望增加了,但生産力也同時 增加了,而且增加的速度更大。

  ①B.Franklin(1706—1790),美國政治家,美國獨立建立者之一。——譯者

  更就農業來說,我們可以看出,要是人們依照合理的科學方法來耕種,而不再象現在那樣,在那些以粗拙的方法耕的田地中,隨意散播種子,①那麽,土地能夠 貢獻給我們的産物一定是很多的。在美國西部的田地,有些有三十方英里的面積,然而與文明國家的施過肥料的土地比起來總算是瘠弱的,每一英畝的出產只有十英 鬥乃至十五英鬥;這就是說比較歐洲以及美國東部的田地所出產的要少一半。②而且靠著機械的力量,兩個人一天可以耕種四英畝的田地,一百個人在一年之中,可 以産出坐在他們家裏的一萬人全年的食品了。

  ①這是前幾十年的情形。——譯者

  ②這也是從前的情形,下同。——譯者

  因此在這樣的狀態之下,一個人只要作了三十小時(每天五小時共要六個半天)的工,便可以得到他所需要的全年的麵包而有餘了;要是做十個半天的工便可以養活五口的家族了。

  假使我們採用集約農法,一個人還用不到做六十個半天的工便可以獲得他的全家所需要的麵包、肉類、蔬菜以及奢侈的水果。這是可以從現今得到的結果來證明的。

  我們再來考察建築在今日的大都市中的勞動者的住所的代價,我們便可以相信在英國大都市中建築一所勞動者居住的小屋(素價二百五十鎊),只要一千四百天 乃至一千八百天的工作(假定每天做工五小時)就夠了。這種房子至少可以保持五十年;一個人一年二十八天乃至三十六天的半日勞動就可以得著他一家的家具齊 備,又合衛生,而且極其舒服的住宅了。但是倘使從房主那裏去租賃這樣的屋子,那麽,勞動者每年便要作七十五天乃至一百天的全日的工作才夠支付房租。

  這個計算表示出來目前英國的一所房屋的最高價值,我們要注意這是在現社會的缺陷組織中所得到的計算,在將來良好的社會中當然更要廉價得多。在比利時的 工人區中的工人住房的建造,更要價廉得多。所以我們如果仔細考慮一下,便可以斷言在良好的社會裏一個人在一年中三十天乃至四十天的半日勞動便足以得到一個 極舒服的家。

  現在再說到衣服上面,衣服的真正價值是很難決定的,因爲經紀人(中間人)等所得的利益是不能算出的。例如說,把從地主、養綿羊的人、羊毛商人以及其他 一切中間人起一直到鐵路公司、工廠主、紡織工人、出賣現成衣服的商人和販賣衣服的經手人等等在每碼呢上徵收的租稅,一起計算起來,我們便可以想象到我們爲 著每件衣服付給那一群資本家的代價究竟有多少。因此,那些在倫敦大商店裏面售價三鎊四鎊的大衣,要說是值得多少天的勞動,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現在我們所能斷定的,便是靠著現在的機械的力量,我們能夠製造出幾乎不可相信的那樣多的物品,價值既廉而且快。

  只舉兩三個例便夠了。因此在美國七百五十一個棉紗工廠(紡績和織物)中十七萬五千個男女工人,除製造出大量的線外,還造出二十萬三千三百萬碼的棉布。 平均算來,每日做工九小時半,一共作了三百天的工,便可以生産出一萬二千碼以上的棉布,即是每十小時生産四十碼。就說一個家庭每年至多不過需要二百碼,這 等於五十小時的勞動,即是每日五小時共做十天的工。此外我們還有線;這就是說縫紉用的線和製造毛棉混合物用的絲。

  至於單獨紡織所得的成績,依美國政府的統計,在1870年勞動者每天做十三小時至十四小時的工,在一年之中製造出一萬碼的白布;過了十六年後(1886年)只要每周作五十五小時的工,便可織出三萬碼了。到了現在,生産率更是很快地增高起來。

  便說到花洋布(紡織和印花的時間在內),每年二千六百七十小時的勞動——每小時造出十二碼內外——也可以生産出三萬二千碼來。那麽,要得到二百碼的白 地印花的棉布,只要每年做十七小時的工便夠了。我們必須注意的就是原料從耕作地方送到工廠去,而漸漸變形一直到造成了棉布,這其間所費去的時間都是在這十 七小時以內。然而如果要從商人那裏去買這二百碼的棉布,一個收入較多的工人,至少也必須付出十天或十五天(每天十小時)勞動的代價,這即是說要付出一百小 時或一百五十小時的勞動的代價。要是一個英國的農夫想得到這種奢侈品,他便要去做一個月或一個月以上的工才能夠付出這奢侈品的代價。

  由此例看來,我們可以知道在良好社會組織之下,只要每年五十天的半日勞動,我們便可以得著比現在小資產階級所穿著的更要華美的衣服了。

  如以上所述,我們爲著要得到土地的産物,只要每天做五小時的工,共做工六十天便夠了;爲著要得到房屋居住,只須做工四十天便夠了;爲著要得到衣帽穿戴,只須做工五十天便夠了;假使我們把休息日除開,每年的勞動日子算成三百天,那麽這不過是半年的勞動罷了。

  因此,還要剩餘下一百五十天的勞動,這可以用來製造其他的生活必需品——如葡萄酒、砂糖、咖啡、家具、運輸等。

  固然,這些計算只不過是近似的,並不是極正確的,然而也可以用其他的方法來證明。我們看:在現在所謂文明國家中有許多人徒手遊蕩,不做一事;有許多人 終日從事於應該消滅的、有害的職業,還有許多無用的經紀人;這樣我們可以知道無論在任何國家中,實際生産者只有其國民的半數,假使從前十個人做的工,現在 由二十個人來做,製造有用的物品,假使社會努力節省人類的精力,那麽,這二十個人每天只要做五小時的工便夠了,生産也並不會減少的。現在,每個富豪的家裏 養著許多無用的奴婢;而且在行政機關裏,差不多等於爲著每十個居民或者甚至於六個居民設置一個官吏,這是無益的浪費;假使我們儘量地減少了人類精力的這種 浪費,而且利用此等力量來增加國民的生産力,這是很夠的。實在,我們能夠把做工的時間減少到每日四小時或三小時,而同時物品生産的數量並不比現在所産出的 爲少。

  倘使我們把這些事實綜合地研究一下。我們便可以得到下面的結論:假定現在有一個居民不過數百萬的社會從事於農業及種種的工業——例如,巴黎和塞納—瓦 茲省。假定這個社會裏的所有的兒童都學習用自己的腦和手勞動。除開那些從事教育兒童的婦人而外,凡是成年的人,從二十歲或二十二歲起,到四十五歲或五十歲 止,每天都應該勞動五小時而且還要從事一種這城裏所認爲必需的職業,但任其選擇任何部門。這樣的社會才能夠保證其中一切人的安樂。比今日中產階級所享受到 的安樂還要實在些。並且這個社會裏每個工人至少每天有五小時的時間用在科學、藝術以及那些不便歸在必需品的項下的個人的欲求(在人類生産力增加的時候,這 些東西也成爲必需品,不再是奢侈難得的東西)上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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